第4章 雪中共白头（第1页）

洛晓晓听不懂莫离打电话时说的话，只以为她能够调回来是正常的流程，所有人都能够享受到这样的待遇。不论是为了弥补内心的愧疚，还是为了不让洛晓晓为难，莫离都不会主动说起这件事情的真相，甚至会在一定程度上加以隐瞒。晓晓，若非那位珠玉在前，我会竭尽全力，不惜代价地守护你的单纯和热烈。莫离看着单纯懵懂，对自己却一往无前热烈的女孩，脑海中思绪万千，心里则是五味杂陈。辜负别人的人，要吞一千根针。倘若古话照映现实，莫离将被无数个一千根针所淹没。“我想出去走走。”洛晓晓突然没来由地说道。莫离瞥了一眼窗外，绒毛般的雪花飘洒。都说东北粮仓，江南水乡。东北在江南以北，落霞在江南以南，不似东北那般粗犷豪迈，落霞的雪也要温柔些。“好。”莫离随即起身，洛晓晓跟在莫离身后，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屋子，莫离撑开伞，走到茫茫白雪中。外面已经天黑，如果是长辈在，大概率会说什么外面太冷了，没啥事别出去逛，小心感冒了。不论是因为年轻，还是因为接受了新时代教育，莫离老成稳重的思想并不封建死板。少年正当年少，想说什么想做什么，自当行而行之。出门左转出了门禁，积雪上有浅浅的脚印，正在被雪慢慢覆盖。两人并肩走着，沙沙声从脚底传来，都没有说话，感受着此刻独属两人的静谧，影子不断拉长缩短。一直弯弯绕绕地走到了生态园的主干道上，开始能看到三三两两的人，都打着伞。“你带烟了吗？”洛晓晓突然转头看向莫离说道。莫离有些疑惑地问道：“带了，你要来一支吗？”洛晓晓连忙摆手道：“不不不，我不抽烟，你快抽一支，我拿着伞。”莫离一脸懵地被洛晓晓抢走伞，但还是没有多说，拿出一支香烟点燃。而洛晓晓抢过伞后直接收了起来，“抽完这支烟陪我拍张照片，可以吧？”“当然可以。”莫离没有深究洛晓晓为什么突然收起伞，他太清楚她的想法了。一支烟抽完，莫离和洛晓晓都已经满头白雪。洛晓晓拿出手机，点开相机前置摄像，“快快快，看镜头。”莫离看着镜头微微躬身，嘴角浅笑。洛晓晓朝莫离身边靠了靠，左手作剪刀状，“我们共白头啦。”随着“咖嚓”一声，此时此刻的时光定格在手机照片中。拍完照，洛晓晓撑起伞，“快把头上的雪拍掉，别感冒了。”莫离随意地拍了拍自己的头发，接着伸手将洛晓晓头上的雪拍掉，“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。”“我才不会感冒。”洛晓晓转头展颜一笑，模样可爱俏皮，但眼里的爱意仍旧是无可掩饰。莫离动作一滞后又轻轻拍去积雪，有些心神动荡，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这么做，刚才恍惚间，两个人的身影似乎重叠了。洛晓晓双手合拢，朝手心哈了一口气，“咱们回去吧，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。”收拢心神，莫离轻轻点头，“好，回去吧。”走出来没有多远，两人原路返回，来时的脚印已经不太能看到。洛晓晓又开始讲述自己这几年来的点点滴滴，她感受到了莫离刚才动作的停滞，又如何看不到莫离眼中的复杂。但洛晓晓不在乎，她当然知道莫离心里一直都有一个人，就像自己喜欢着等待着莫离一样，莫离也在喜欢这等待着她。洛晓晓见过她，很干净的一个女孩，琥珀色的眸子里透露出不谙世事的清纯。洛晓晓自认不比她差，不论是相貌、身材、学识还是家境，但喜欢喜欢一个人，这些都起不到任何作用。喜不喜欢一个人，是没有标准的。你给自己未来的另一半设定很多标准，当你喜欢一个人，就算她不符合其中任意一条，你仍然会不由自主的喜欢她。当你不喜欢一个人，当她满足了你所有的标准，你仍然会设置出更多她不符合的标准。人没有办法通过自由意志去决定爱不爱一个人，莫离是这样，洛晓晓更是这样。区别是洛晓晓爱得大胆爱得热烈，莫离爱得胆小爱得懦弱。回到家里，莫离和洛晓晓再次面对面坐着，洛晓晓一直就没停过，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说着。说着说着，洛晓晓的眼神变得决绝犀利，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盯着莫离。还未等莫离说话，洛晓晓就说道：“我还是干净的，你愿意要吗？”说完的洛晓晓强装着看着莫离的眼睛，满脸通红。莫离最不愿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，盯着洛晓晓良久不语。时间在凝滞的氛围中过去半分多钟，莫离叹出一口气，神情复杂，语气有些不悦，声音明显低沉了，“怎么能这么作践自己？这样的话，我不想听到第二遍。”虽然莫离和洛晓晓实际相处时间并不多，但在高中的时候见面次数并不少，即使莫离在和那位在一起的时候，对洛晓晓也是和颜悦色，从来不会坏脸色。洛晓晓明显是被吓到了，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，眼眶已经微微发红了。接受那样生不如死的训练，经过三年的半军事化管理，现在参加公安工作一年多，莫离已经不知不觉养成一种凌人气势。类似于“上位者”的气势，只是语气和眼神的变化，就能够让人感到压抑和恐惧。莫离也意识到自己言语过重，尽量放缓语气，温柔说道：“晓晓，你是很好很优秀的女孩，你配得上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。”晶莹泪珠滴落在毛绒衣服上，洛晓晓低着头，不敢去看莫离的眼睛。一个本就洁身自好，三观正的女孩，却说出这样风尘的话，可想而知下定了什么样的决心，卑微到了这种程度，企图用最珍贵的贞洁去打动一个人。洛晓晓轻声抽噎着，“我，，我不是那种人，你不能觉得我就是不要脸的人。”莫离起身走到洛晓晓身边坐下，轻轻挽过后者的肩膀，将其拥入怀中。“好啦好啦，刚才是我说错话了，给你道歉好不好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，也没有认为你是那种人，我还不了解你吗？你知道吗，晓晓，在我心里，你是非常好非常优秀的女孩，你一直都值得天底下最好的人。”闻言的洛晓晓从低声抽噎变成了嚎啕大哭，宛若小孩子丢失了最喜欢的玩具般，闻者皆潸然。“可，，可是，，可是你就是，，就是天底下最好，，好的人。”洛晓晓眼眶通红，断断续续地哭诉着，惹人怜爱。莫离动作轻柔，轻轻拍着洛晓晓的后背，“好啦好啦，不哭啦，咱们家晓晓最好最好了。”声音很温柔，有怜惜，有愧疚，唯独没有爱。莫离就这么抱着洛晓晓，任由其宣泄心中的委屈许是哭累了，洛晓晓的哭声渐渐小了，莫大的委屈仍然充斥其内心。九年是自己愿意等的，刚才的话也是自己说出口的，洛晓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到很委屈。可能是这些年，洛晓晓都是幻想自己和莫离像情侣、想夫妻一样在一起，睡前用这些幻想的画面来哄自己睡觉。今天莫离的行为，洛晓晓恍惚间以为自己的幻想成真了，所以她委屈，她想和莫离说，自己很爱他，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爱他，自己会一直爱下去，哪怕莫离结婚生子，直到自己死去。爱情啊，从来这般不讲理，竟是将人逼到如此地步。察觉到怀中的女孩敛去了哭声，呼吸渐渐平缓下来，莫离小心翼翼地将其抱起，感受着双臂和胸膛传来的柔软，莫离没有心思去细细品尝，每一个动作都极为温柔。把洛晓晓放到自己床上，盖好被子，莫离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个痴迷自己无法自拔的女孩。白皙俏红的脸庞上还有清晰的泪痕，被泪水打湿的睫毛很长，樱桃色的嘴唇不时抿起来。莫离从读书到工作，这期间去过很多地方，见到过很多人。洛晓晓标致漂亮的脸庞，放在莫离见过的所有人当中，也绝对是最顶尖的那一撮人。最后深深看了洛晓晓一眼，莫离转身离开朝外走，关灯后轻轻关上房门。莫离没有睡觉，下楼从展柜里取下一瓶没有任何标识的酒，来到沙发前重重坐下，整个人瘫坐着。双眸无神地盯着天花板，脑海就像一团浆糊。即使是面对再难破的案子，抓捕难度再高的嫌疑人，莫离都能冷静下来，一点点地抽丝剥茧，从来不像现在这样无计可施。人生百年，洛晓晓已经把十分之一的时间都耗费在自己身上，用自己全部的感情、最好的时光爱了自己九年。奈何自己心里还是被那位牢牢占据着，就像藤蔓缠绕自己的心脏，恐怕注定要辜负这个很好很好的女孩。以前和那位相处点点滴滴，洛晓晓和自己之间的种种，像是放电影一样在脑中交织着。属于不同两个人的片段，就像是代表着两个人要争个高下一样。莫离拧开瓶盖，猛地灌了一口，浓郁的酒气表明着这瓶没有标识的酒很高的度数，辛辣的液体从喉咙直直烧到胃里。灼烧感愈加猛烈，莫离仍旧仰躺着，脸部肌肉微微抽动着，说不清楚是享受还是强忍着这股痛感。只有再忍受痛感的时候，莫离才能屏蔽掉脑中无时无刻的胡思乱想，让自己好受一点。一瓶酒很快消下去大半，莫离也出现了晕眩感。七年，我等了你七年，同样是我人生里最好的七年，更是生不如死的七年，够了吧？对莫离来说，即使是当年那和死亡相伴的时间都比这七年好过。莫离突然想起来自己老庆评价自己的话：莫离嘛，不过是空有些许能力，在感情上唯唯诺诺、优柔寡断的懦夫而已。莫离没来由地笑了，笑容里满是凄凉和自嘲。忘不了旧爱，想却不敢接受新欢，懦夫而已。